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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

    似是很享受这个答案般,暗缈满意地扬起漆满鲜艳蔻丹的利指,朝他勾了勾,要他再上前点。
    “现下他在哪?”罗刹有反她之心,鬼界众鬼皆知,可她怎么也逮不着个实证,既然罗刹都为了两柄神之器而扯去伪相了,她若是不成全他,岂不太教他失望?
    “应当是逃圣地狱深处去了。”赶在他返回鬼界前,收到风声的罗刹,已联同掌管冰山地狱的阎王逃到众阎王掌控的范围外去了,若没派众鬼大肆去找,恐怕一时片刻也没法揪他出来。
    “什么?”她不满地眯细了青眸,“你就这般空手而回?”
    “罗刹尚不能死,因我得让师弟们有时间找出其他余孽,鬼后若要我拿下他,日后不愁没有机会。”事有先后,与其只逮了个头儿,留下那些残余的余党,还不如捺着性子等上一等,往后再一举成擒,也省得他三不五时就得回来鬼界报到。
    “我还得等多久?”
    “放心,不需多久的。”他欠了欠身,“若鬼后无事,我就先行返庄了。”
    她不疾不徐地叫住他,“慢着。”
    离庄已有四日,全然不知子问此刻好是不好,是否仍在昏睡,归心似箭的滕玉勉强捺下满腹的不耐,方一抬首,就贝两眼眯成一条细缝的暗缈,在打量了他有些反常的反应之后,面色不善地拉下了脸。
    “今日,我收到了佛界的口信。”
    滕玉微皱着眉,直想着窝藏了子问这么久以来,这事会遭拆穿,定不会是法王他们所告的密,也不可能会是火凤那尊早就离开神界的神仙所会做之事,只是若不是他们,那么有法子知情的,若他没猜错,恐怕也只剩下佛界了。
    “你私自将佛物藏匿在你的庄里?”佛鬼两界不相往来已久,她没想到,难得佛界派佛专程登门而来,竟是为了一个小小的佛物而来找她算帐?
    “对。”
    “理由?”在他面上找不着半分悔意的她,不禁纳闷起他为何会一反心性。
    “因她及时阻止了一场可能会发生的战争。”也知此事早晚会被揭穿的他,不慌不忙地换上一脸公事公办的肃容。“数月前神界武将神无冕代天帝送礼至盘丝山庄,若是无她,只怕在无冕的挑衅下,鬼界早与神界开战了也说不定。”
    “无冕?”暗缈面色瞬即变得铁青,“这是天帝授意的?”才讨伐完了个魔界后,那个一心一意只想站在六界之顶的天帝,这一回把矛头对准了她的鬼界来?
    “或许吧。”他面不改色地撒谎,也不代无辜的神界多做解释,一心只想在这节骨眼上头再添个乱子,好来扰烦她的心绪。
    前前后后已因鬼界本身之事,和佛界上门踢馆之事心情备感恶劣,现下再加了个神界之后,如滕玉所期的,暗缈的脸色果然变得更加阴恻。
    他淡淡地问:“不知鬼后打算如何处置我所擅留的佛物?”
    “随你,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。”她冷冷轻哼,“佛界愈是要我把她交出来,我就愈是不给!”佛界以为他们是什么东西?凭啥要她交什么她就得双手奉上?
    “谢鬼后。”目的一得逞,滕玉毫不恋栈地转身就走,但来自身后的清冷女声这一回还是拖住他的脚步。
    “滕玉。”好歹他也是她授意各界一手培植出来的手下,他真以为她是那般好打发吗?光是看他急着想走的脚步,她也知令他急着赶回去的理由是什么。
    只是,她有些意外。
    “你还恨吗?”想当年真,惨遭枉死的他,一身恨意的锐刺,简直就是令鬼不敢领教,为了消减他的怨气与想报仇的念头,她还将他关在千年孤牢里关了快百年,这才把他身上尖锐的棱角给磨得钝了些,而她当年,就是因为看上了他这点,与他那再过数千年也不会改变的恨意,才在他术法与武艺大成后,将他置于六部众之首。
    已经遥远得像是从不曾存在过的记忆,此刻任滕玉在脑海里翻箱倒柜,也翻不出一声清晰可闻的叹息。在这一刻,蓦然回首过去,他这才清楚地体会到,原来,他已经脱离了那片令他沉陷的泥沼,独自走了很远很远了。
    “不恨。”
    她的两眉揽得紧紧的,“为何?”他会是那种能够看开之鬼?
    “因伤口,已经不在了。”就连去想也想不起来了,还能恨什么呢?
    “那……”看着他似乎已是坦然放下的模样,她不禁想试试他,“你可曾考虑过投胎转世?”
    “什么?”他一愕,随后在她的目光下豁然明白她为何会有此一问,他默然地握紧了拳心,好压下此刻腹里被她刻意扬起的火气,
    “之所以未曾与你提起这事,是因你当年满腔的怨气与恨意,使得你压根就不想投胎,而这么多年来,我也没想要放过你这个能手。”
    “为何鬼后改变了心意?”他并没有拆穿她话里的谎言,只是顺着她的话意续问。
    她面上鄙视的笑意,就如同身旁两侧的魑魅与魍魉一样。
    “因你变得太过无趣.”小小一个佛物就能改变他?亏她以往还认为,哪怕事事再可恕可赎,他也绝不会选择原谅,没想到,他竟和那些心志不坚的凡鬼一般。
    不肯在她面前动气的滕玉,清清楚楚地告诉她。
    “我不投胎,因我仍有心愿未了。”
    以往的他,并没有可微笑回忆的过去,甚至就连提起或是再去回想也都不愿意,今日月裳之所以不再留存他的心上,是因在他身边有了个子问,同时也是子问让他明白了,到头来,人生也不过仅是一场风景和一片痴迷而已,往事毕竟不堪回首。
    在失去了身后总是拖着他的影子后,他突然多了许许多多不曾想像过的未来,而那些未来,则是那名总爱穿着一身红衣的女子所带给他的。
    “你真不考虑一下?”她还不打算歇手,“要知道,我可不是每日都有这等善心的,你也别以为我会看在你劳苦功高的份上,会有那闲暇再问你一回。
    滕玉从容一笑,刻意坏坏地反问。
    “眼下鬼界众鬼蠢蠢欲动,鬼后真不怕座下不肖之鬼在日后夺权篡位?”若她想过着寝食难安的日子,时时担心那个他尚未找着的罗刹,会不会趁她法力大大衰退的这当头找上她,那她就继续像这样把他掐在掌心上要好了。
    向来翻脸像翻书的暗缈,一掌击碎了座旁的小桌,暴怒地朝他大声喝斥。
    “滚回去!”
    “遵旨。”他十分乐于听命,当下就转身离开这座老让他得在暗地里,不得不玩起钩心斗角那一套的大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