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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?”莫名遭辱的罗刹,铁青着一张脸,才忿忿地扬刀想要拉刀出鞘一刀解决了他时,身子猛地大大一颤,而后错愕地看着手中文风未动的弯月刀。
    “我说了,这神之器可不是人人都拿得起的。”滕玉很高兴地看着自己的假设果然无误。
    “这……这是怎么回事?”无论使上了多大的气力,或是再怎么催动自身的法力,却怎么也没法将刀拉离刀鞘,这令从没料想到这景况的罗刹,额上登时布满了大汗,并且心急地一试再试。
    没空耗在那儿看他不断尝试拉刀离鞘的滕玉,在原本满心皆是胜算的玉面阎罗,一张志得意满的脸庞转瞬间变得讶愕与羞恼,眼见苗头不对,即想要弃罗刹于不顾之时,自袖袍里取来一卷画轴,将它朝上一扔。
    飘飞在空中已然摊开的画布上,栩栩如生地详绘着遭鬼后亲封在画卷里的杀生百鬼,丹青笔下的他们,色彩鲜艳、绘功精致,滕玉凌空捉来一支铁笔,在画卷落地之前,落笔如闪电股地迅速点阅了里头的数鬼,任由他们在下一刻,带着凄厉的嘶叫声破卷而出。
    当破卷出世的众鬼,争先恐后地朝罗刹飞奔而去之后,跟在其后的滕玉,看也不看地朝旁瘘出一记掌风,人鬼界多年,未曾有机会习过武艺的玉面阎罗,犹未逃远,立即应掌倒地,少了一个后顾之忧后,滕玉瞬也不瞬地瞧着前头,以一柄不出鞘的神之器,即吓退众鬼的罗刹,而就在他一接近后,他将袖袍一扬,盘据在他掌腕上的两条滕蛇,即朝罗刹的颈子咬去。
    不设防被咬了两口的罗刹,在滕蛇的毒液麻痹了他的上半身之时,他大喝一声,一记雷霆万钧、力摧群山的重拳,直直地捶落在脚边的冰面上,转眼间即塌陷毁坏的冰原,一鼓作气地将无立足之地的滕玉逼退了数步,然而不打算让他有机会拔出神之器的滕玉,一退到安妥之地站稳了脚步之后,便扬起两掌使劲朝前一震,强烈的掌势催动起冰原上所有破裂的冰雪,凶猛地集中袭向罗刹。
    背后击来的一掌,令倒在冰面上的玉面阎罗,脑中昏茫了许久,划破他面庞的霜雪,在好一会儿后才令他清醒过来,兀自咬牙忍痛的他,挣扎地想要自湿滑的冰面爬起,蓦然间,一双青靴步至他的面前,拦阻了他的去路,他的身子大大一颤,未久,他不甘地闭上眼,静等着夺去他这具死躯的重袭到来。
    可等了许久,他所预期的毁灭并没有来临,满心纳闷的他,将双目的视线一点
    一点地往上挪移,半晌,他不解地看向面无表情的滕玉。
    “为何不杀我?”滕玉平淡地答来,“我的职责,只是枚平叛乱,至于该如何发落你,那并不是我的责任。”
    “我就不信你的心中无恨!”不在意料中的答案,令玉面阎罗的眼瞳不住地瞠大,未久,像是不甘似地,他瞪视着滕玉面上那极度令他感到刺眼的冷漠。
    “对你,没有,因该过去的都已过去了。”对于月裳所有相关之事,总觉得心湖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的滕玉,在这一刻,所深深回想起的,并不是记忆中月裳头戴后冠时的模样,亦不是这个皇帝那一纸亲书他赴死的圣诏,而是岁月都已泛黄后,子问那为他而盛在眼里的泪意。
    玉面阎罗不死心地再问:“对鬼后呢?”他怎么可以……
    怎么可以!他不能就这么简单地转身走开或是摆脱的,因在这其中,深受其苦折磨的,还有另一只因爱孤独了数百年的孤魂呀!
    “那则不是你该关心之事了。”不愿再多看他一眼的滕玉,扭头朝旁喝声一唤,“广目!”六部众的职责里,身负审断一职的广目,闻声后即低首摊开两掌的掌心,在两掌掌心浮映出血色的文字后,大声念出鬼后的圣裁。
    “鬼后有令,即决即斩!”
    自冰原地下窜出的六阴差,皆有着同样炯青色的脸庞,破冰而出的他们,迅速在安静的冰原上分散开来,其中三名阴差捉住了早已趴平在冰上的罗刹,拖拉着他的两脚,一语不发地将他给拖至冰雪底下,而另三名,则是下头玉面阎罗的挣扎,其一紧紧箍住了他的颈子,另两者则是分别站立左右扯住他的手脚,在玉面阎罗不及喊出声时,三者同时奔窜向不同的方向。
    在那一刻,滕玉别过眼,并未去看玉面阎罗的下场,也无心再去探究,为爱不惜一切这么做,究竟是值与不值。
    “余孽呢?”他在收拾好画卷后,拾起那一柄令各界众生疯狂的神之器,再缓缓踱向法王的身旁。
    “他们跑不了的,夜叉他们去追了。”法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,“这就是神之器?”怎么看起来就像是一柄普通的大刀而已?在那里头,真住了个由三界联手合造的刀灵吗?
    也是头一回有机会亲眼一瞧神之器的滕玉,扬高了手中之刀,回想起方才罗刹欲拉刀出鞘时面上的拚劲后,他也试着一手覆上刀柄想要拉刀出鞘,借此试试自个儿的能耐,可在这时,一股强大的拒力自他的掌心传抵至他的心稍,令他的十指有若炽火焚烧之余,亦令他掌心麻痹得什么知觉也没有,他不禁愕看着手中无论是谁也不愿成全的兵器。
    刀灵她……竟对自个儿下了咒,强行将刀身封在刀鞘中,不愿为任何人所用?
    很少能看见滕玉满面错愕的法王,才想问他是怎么回事时,近在他面前的滕玉警觉性地望向天际,并一掌狠狠地将他给震离了原地老远。
    在确定他俩已走得够远后,双目一刻也不敢自天际移开的滕玉扯开了嗓朝他们交代。
    “广目、法王,你等速返鬼后座前保驾!”
    “什么……”好不容易才站稳的法王,下意识地随着滕玉的目光看去,就见本是幽暗不见一丝光明的天际,顿生了万般耀目的强烈金光,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    “快走,”没空同他解释的滕玉,不遗余力地扬声催促,同时拉卷出袖,一鼓作气地将卷中的百鬼全都点阅出世。
    宛若流星坠落的刺眼灿光,将纯白的雪地映照成一片难以逼视的碎金,大地蓦地重获光明,雪原上,道行浅了点,来不及隐匿其行迹的鬼辈,在一具身影逐渐成形,围绕在周围的万丈金光朝四下剧射而来时,登时形消于无,就连一声叹息也没法留下。
    身着一袭黄金战甲的无冕,手握神之器剑灵,任由身后一袭战袍在风中不断飘打,面上那冷然傲视一切的神态,并不是与他阔别数月的滕玉所能想像的,而滕玉更没料到的是,区区一介神界之神,在没有其他神人的助势之下,竟能凭借着一己之力,打开鬼后为他界众生所设下的鬼界结界,就这么大刺刺地板进鬼界最深处的地狱。
    “本神懒得同你废话。”无冕将手中之剑的剑尖指向滕玉,全然没将他看在眼底的道:“你听清楚,我来这,可不是特意来同你叙旧的。”
    “得到一柄神之器犹不能满足,因此需要连另一柄神之器也给夺走,如此才能让你心安?”就算他什么原由也不多说,滕玉也知他会来此的来意。
    无冕就是欣赏他的不拖泥带水,‘谁教我是个贪心的神仙?”
    虽说早就料到会有此日的到来,但它,也未免来得太早了些,这让事前只为平乱而来的滕玉,不禁满心怀疑起,眼前这位身份与能耐明显高出当时头一回所见的神界之神,他究竟是怎么在突破结界后,一举跨越过鬼后在各层各殿地狱所布下的重兵,来到这可说快抵鬼界之底的大寒地狱。
    “你是如何来到这儿的?”
    “你说呢?”无冕挪开眼,瞧了瞧手中之剑后,再满意地看向他。他……以手中所握的神之器,一路过关斩将,举剑杀来此地?
    恍然明白他做了何事后,滕玉震惊地握紧了手中不肯出鞘的刀灵,怎么也没法相信,那些成千上万,数百年来安分固守于职位上的众多鬼兵鬼将,在今日竟因另一柄神之器之故,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全都送了鬼命。
    身为斗神的无冕,真知道他做了什么吗?他不会以为就为了成全他个人的私欲,鬼界会容忍他这般大开杀戒大杀鬼界众鬼吧?他知不知道他剑下所杀的,是一心只想等待刑期已满,好能投胎回到人间的无辜之鬼?还是说,为了柄弯月刀,他不惜与鬼界为敌,也要挑起鬼界与神界之间的仇隙?
    飘散在风里的哀哀泣音,一声又一声地,仿佛这一刻都在滕玉的耳边啜泣地低低倾诉,那不得不被迫殡命于无的不甘,这让怎么也无法咽下这口气的滕玉,难忍心中恻然地瞪向不惜代价的无冕。
    “他们是被迫待在鬼界的。他们最大的心愿,不过就只是想再投胎为人罢了!”虽说神之器无罪,但那些痴心的鬼类也无罪呀,他怎能就这般断送了那么多的思念与期待?
    岂料无冕只是微偏过头,状似可有可无地问。
    “我该在意吗丁’
    徘徊在耳边的啸音,在风儿伴随着耀眼的金光而来时,彻底在风雪中消失了最后一丝踪影,五指紧附在刀柄上的滕玉,不管再怎么握紧手中的刀柄,他仍是又恼又恨地发现,即使在这一刻,他手中的刀灵还是下定了决心,选择不让他挽回半点余地。
    “若我是你,我会主动交出弯月刀。”一开始即摆明了来意的无冕,更进一步地向他恫喝,“就算是鬼界之鬼不只千万,只要剑灵在我手中,便没什么能阻挡得了我。”
    滕玉反覆地咀嚼着他的话意,“这意思是,倘若我交出刀灵,你就会放鬼界众鬼一条生路?”
    “对。”他笑了笑,随后冷目以对,“可惜我不信。”
    头一回见着无冕时,无冕做了什么,他自己或许已记不得了,但因子问之故,至今他仍是记得清清楚楚。那一日,若不是有着子问拦着,摆明了想要挑起神界与鬼界之战的无冕,早就得偿所愿,弄得两界一片风雨了,这要他现下怎么去说服自己相信,如今已是如虎添翼的无冕,不会去完成当初功亏一篑之事?因为,无冕他,不就是一直想要有个开战的理由而已吗?
    遭到拆穿的无冕,仅是撇撇嘴角,“啧,你这么难讨好?”
    “不回你不妨再有诚意一点。”滕玉随后弹了弹指,那一只以往总是追随在他身侧、前些日子就已先行返回鬼界的幽冥大军,顿时出现在他的面前,各个已成骷髅的鬼界众兵,在受令后即扬起手中各式的兵器,有若潮水般地汹涌奔向无冕,转眼间将他淹没。
    崩天烈地的震动,很快地自前头不远处传来,滕玉勉强定持住遭震乱的元神,懊悔万分地看着长年来忠心随在他身侧的幽冥兵团,在神之器的面前,变得无比渺小,甚至可说是不堪一击,一道又一道幽魂的身影,就这么在他眼前一一被毁于无。举剑一口气灭了螳臂挡车的幽冥兵团后,杀上了瘾头的无冕,边再扬剑解决那些出卷的百鬼,边忙里分心地问。
    “你肯定还有不回?”
    “大师兄!”因不放心只遗了广目前去护驾的法王,在眼睁睁的看着百鬼也烟消云散时,忙不迭地大声唤他,希望他能速速避上一避。
    “你还在这儿做什么?快走!”滕玉看了他一眼,弃下手中不管用的弯月刀后,抽出腰际的佩剑杀向无冕。
    “慢着,大师兄……”没法叫住他的法王,赫见弯月刀落地,忙不迭地冲上前拿来无冕一心想得之物,但两掌掌心所传来的热意,又令他不得不飞快地弃刀。